YURA

中岛敦终于等到了周末宝贵的休假时间。
在家吃过早饭之后，镜花把一张小纸条塞到敦的手里。
“那就拜托你了。”
敦眨了眨眼睛，“你不一起去吗？超市，不是很喜欢的吗？”
“今天不去，”镜花认真地看着他，“10点钟有喜欢的电视剧，要等。”
“噢……”敦觉得有些寂寞，不过既然镜花心心念念地要追剧，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一个人去了。

城市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敦一副悠闲的样子在路上散着步，时不时把小纸条拿出来看一眼。
“镜花要吃的零食真不少啊……”他嘟囔着，“这样吃不会长蛀牙吗？明明还很小的说……要不再买两盒牙膏好了……”

“人虎。”

中岛敦一愣，站住脚步捏着纸条四处张望了一下。

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沿的一台两座黑色跑车。
虽然不认识牌子，也不是多引人注目的车型，但中岛敦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辆死贵死贵的好车。

车里坐着芥川。

……等等等等！芥川！？

敦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妈的开车的还真是芥川！呵呵，还戴着个墨镜装逼。

“芥川你——你干什么呢？”
“我倒要问你干什么呢。”
“我……我去超市啊，”敦的声音小极了，他可不想在大街上跟这家伙碰上，“倒是你，黑手党周末要开着车去收保护费吗？”
芥川看上去表情平淡，很罕见的没有生人虎的气，只是淡淡地冷哼了一声，“去超市。”
“欸……去……去超市？去超市收保护费吗？”

芥川现在倒是想发动能力给对方来上一嘴巴了。

“……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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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坐在芥川的车上，和芥川一起，去超市买菜？几分钟前，当他正对芥川接下来也要去逛超市这一事实感到震撼与不可思议时，芥川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然后叫他跟他一起去。
这才是更让他感到惊悚的呢。
芥川今天吃错药了吧……不，难道是没吃药？
“不……不用了芥川，超市又不远，走着就——”
“上车，如果不想被穿个洞的话。”
你这什么态度啊。
中岛敦一脸怨念地看着被太宰先生称为“你的新搭档”的芥川龙之介，心情更加复杂了。
芥川的烦躁度猛然飙升，罗生门突然就从车里窜出来，卷住中岛敦的腰，黑兽在空中打了个转，绕到车的右边把中岛敦咣当一声塞进了车里，然后关门。
于是就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了。

中岛敦觉得自己浑身僵硬，牙齿要打起架来了。

他坐在副驾上，紧张兮兮地瞥了一眼右边的芥川。
噫！
跟芥川的眼神对上了。

“芥……芥川。”他开始尝试没话找话说。
“怎么。”芥川开着车，淡淡地应了一句。
“为什么一定要我一起去啊……我们去的是同一家超市吗。”
“不知道。”
“前面就是了，我要下车。”

芥川保持沉默。

“我要下车啊芥川！虽然很感谢你载我一程但是——”
“闭嘴人虎。”
“喂喂……你该不会是要我……跟你一起去你要去的……”
芥川瞥了一眼街边那家超市门口，道：“这边人太多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拉着我啊？”敦一脸生无可恋，他所谓的搭档根本就是个混蛋啊！
“不为什么。”
“你该不会是……”中岛敦打量着芥川，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道，“没买过菜？”
芥川开着车没说话，眉头皱得死死的，但敦还是看见了对方已经发红的耳朵尖。

“诶……”敦露出了少有的奸诈表情，“这——样——啊……”
下一秒罗生门就又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黑布啪的一声捂住了敦的嘴。
“唔唔唔唔——”
“你给我安静点。”

芥川也没束缚他太久，敦发觉捂着他嘴的黑布松了松，于是伸手把它扯下来，放在手里缠成了卷。两人之间极少有这样全无敌意的时候，芥川一时间觉得很放松，也就放任罗生门在那里被小老虎来回玩弄。
“芥川。”
“嗯。”
“你会做饭？”
“不会。”
“那你买菜干什么？”生吃吗……
敦硬是憋住了笑。
“银说中午任务结束会回家一趟，她准备做顿饭。”
敦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坐直了身子：“银……啊！是你妹妹！我都忘了你还有个妹妹了。”“你怎么知道？”芥川终于看了他一眼。“是樋口啦，你那个部下。上次碰巧在大街上遇见你妹妹，闹了一通我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这个我知道，她问过。”“噢……这样啊。”
两人又沉默下来，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到达目的地。

敦走在芥川旁边，两人一起进了这家装潢看上去非常别致有档次的超市。话说这家真远啊，要是刚才坚持下车就好了，等会儿要怎么回去啊……妈的芥川。
哇……好棒的超市啊！菜的种类比自己常去的那家要多好多，而且日用品和零食也有超级多的进口货！
敦跑到蔬菜区一看，然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会比那边贵很多呢……太好了太好了。”
往常到了周末，他去超市买菜都是挑剩下的，因为新鲜的好菜早就被一大早起来的欧巴桑们抢空了。
要问中岛敦为什么不和欧巴桑们一样早起去抢菜？
废话，他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愿意去和那些辛苦持家洗衣做饭的阿姨们挤来挤去呢？弄不好还会伤到人，多不好啊。
不过即便是被拣剩下的菜，他和镜花两个人一起合作也可以把它们烹调得很美味。
他美滋滋地想着，一边满足地往小推车里装着新鲜蔬菜和水果。
他转到了瓜果区。买几个蜜桔回去吃好了……哎呀，剩下的钱还够不够买萝卜和鱼糕？还要给小芥和阿敦买猫粮呢。
想到这儿，敦一脸沮丧地放了几个蜜桔回去，只留了两个，然后挑了两个苹果。
“芥川要吃苹果吗？青森产的噢~”
“芥川？”

见没人答话，敦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蔬菜那边停留的芥川。

他的搭档正拈着一根欧芹若有所思。
然后突然把欧芹扔回去，然后拣了几根黄瓜，罗生门一把将黄瓜扔进这边中岛敦的购物车里。
敦瞪了他一眼。
该死的不愿意自己推购物车的混账芥川。

不过看着芥川挑菜，这种景象真是……
敦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算了……还是不要像太宰先生那样恶趣味啦。

但是不一会儿，中岛敦却又开始贯彻他管闲事的精神了。
“这个季节的南瓜用酱油烧一下最好吃了。”
“放下啊芥川，那个番茄太生啦！”
“这个萝卜太细了做炖菜不好吃的。”

堂堂的港口黑手党特殊部队杀手芥川龙之介，被一只小老虎指挥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所有的菜都是按人虎的要求买的。
反正银也没说让他买什么菜。
芥川无言地盯着购物车里的菜，默默地跟在敦的身后。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生气，但是怎么也气不起来。其实人虎这家伙，也算是给他帮了忙了，要不然他一个人来买菜，到最后真的会买一堆大白萝卜回去也说不定。
不过人虎跟平时还真是不一样啊。他这么想着，嘴角竟然不自觉地带起一点笑容来。

“这儿的零食好多啊……镜花会很开心的。”
敦按着镜花给的纸条上的要求，买了巧克力棒和草莓大福，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糖果。
他的童年与这些是无缘的啊……
真羡慕镜花。
芥川看见敦的表情有些落寞，一个没忍住就问道：“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镜花好幸福。”
芥川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有同感，只不过一向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说过，很讨厌人虎这种自艾自怜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她能有机会吃这些吗？别蠢了人虎，你以为就你的童年是地狱里度过的吗？老毛病真是难改……你该想想你现在拥有什么，少在那悲悲戚戚的，看着就恶心。”
一串话并不怎么好听，但是却能起作用。
敦沉默着，把镜花的零食都放到推车里。
是啊。芥川现在的性格，他的行事作风，多半是他年少时的经历造成的。芥川的事他多少听太宰先生讲过，太宰先生说，其实芥川的过去和敦的过去有着非常相似的地方，他对芥川的教育方式实质上与孤儿院院长对敦的教育方式如出一辙。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芥川和自己，的确是很像。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啦。

想到这儿，敦对着芥川笑了笑：“抱歉啊芥川，惹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芥川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得谢谢你。”
“不用。”
“……哎？我刚挑的蜜桔哪去了？这些是什么……哎？？这儿连无花果都有吗？是新鲜的！芥川！是不是你拿的？”
芥川心虚地看向一边。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他趁着中岛敦不注意扔回去的。吃什么蜜桔啊该死的人虎。

“这儿的猫粮怎么全是进口的啊？太贵了吧……日本产的就很好啊，卖什么进口的……”敦满心怨念地盯着货架上形形色色的包装袋，还有价格标签。
他剩下的钱连半袋都买不起啊怎么办……等会儿还要回家取趟钱然后再去一趟常去的那家吗？话说这个月的工资也没剩多少了，镜花的工资都买了她布置自己房间用的材料，玩具还有零食，而且因为镜花喜欢看电视所以他一咬牙买下了一台几乎崭新的二手电视机，现在就指着剩下的几千块钱混完这个月剩下的几天了……
怎么可能买得起进口猫粮！
“芥……芥川……”
他一咬牙开了口。
“干什么。”芥川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猫粮的包装袋。

“能不能……借我点……钱？”

芥川扫了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穷酸气的，他的搭档。
他突然想笑，但他忍住了。

“问黑手党借钱，你胆子不小啊。”

“呃……”

“你不知道黑手党是要放高利贷的吗。”

“哎！！！？高……高利……高利贷……”敦的双腿呈少女状X形软下来。

芥川还是没忍住，他捂着嘴掩住笑意，然后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人虎逗起来真是有趣，哼哼。
“你……你要多少利息啊……”
“40个点。”
“你怎么不去抢劫啊！”敦突然就气愤起来，差点就举起一包猫粮往芥川脸上砸。无耻的黑手党恶徒！他总有一天要灭了这货为民除害！
“抢过，挺没意思。”
好吧我不该提抢劫的。

不过对人虎的恶整也到此为止，芥川现在心情好到极点，他伸手到货架上挑了好几大包猫粮，往已经快满的推车里潇洒地一扔。
“哎芥川……”
“钱我付。”
“你别！我还不起的！”敦连忙就要把东西往回放，结果被罗生门把手抽得生疼。
芥川拉起推车的手柄就走。
“猫是我的，以后猫粮我买，派人给你送。”

中岛敦呆立在原地。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
所以说……芥川其实真的是个好人吧？（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好人）天啊神啊太宰先生啊！我没在做梦吧？
我们可爱的男主角现在已经两行清泪挂在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那个面色冷酷的搭档在刷卡付账的时候全程憋笑。

敦十分认命地把芥川买的东西给拎到车的后备箱里，然后自己拎着两个塑料袋往车站走。
这么远的地方，只能坐巴士到地铁站然后再转地铁了。

突然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然后一下子把他绊倒在地上。是黑漆漆的罗生门。
两个苹果从袋子里滚出来。
“芥——川——”他咬着牙回头，正欲怒骂，结果芥川的车就开到他旁边。
“上车。”
简短的一句，几乎要把中岛敦的眼泪给激出来，他慌慌张张地把苹果捡回袋子里，爬起来就往车门处跑。
虽然是芥川把他拉过来的就该负责到底，不过敦还是感动到哭。
“你真的是芥川吗？你把芥川藏到哪去了？”他坐在副驾上一副惊奇的表情瞪着身边的人。
“闭嘴人虎，再多嘴就把你扔出去让车撞死。”

好吧，确实是芥川。

不过芥川真的是个超级别扭鬼呢。敦这么想着，剥开了一个新鲜的无花果。
“芥川你吃不吃？”
“……我在开车。”
“我可以勉强一下喂你吃。”
“……滚开。”

最后，芥川居然把他直接送回了家门口。
敦中规中矩地和他道了谢，芥川用手指推了推墨镜，刻意没搭理他，等敦关上后备箱之后招呼也没打就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太宰先生真该好好教教他礼貌啊……”

敦看着远去的跑车喃喃道。

一进家门，就看见太宰正和镜花坐在一起看电视剧，还哭哭啼啼地浪费着宝贵的纸巾。
“太宰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啊！？”
“噢~敦君！终于回来了啊，和芥川的约会怎么样？”
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中岛敦后退几步靠到门上，面色发白结结巴巴着说：“约……约什么会！？”
“我都看见了啊~芥川开车送、你、回、来~”
“那……那是……那是他硬拉着我——”
“不要解释了敦君，前辈我全都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啊啊啊……看到自己的两个后辈相处得这么有爱，我真是……真是……啊啊啊！快让我们开一瓶酒——”

“我和镜花都不能喝酒的……啊——太宰先生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敦，芥川欺负你的话，我会帮你去报复他的。”小姑娘抱着敦买回来的零食，小脸粉红地说道。
“怎么连镜花也……”
“好了敦君！快去煮饭吧！我今天就是来尝尝敦君的手艺的，不要让我失望啊！”
“哎……”敦的小脸也顿时粉红，“这、这样吗……我会努力的！”

敦抱着一袋子瓜果蔬菜风风火火地去煮饭了。

事情的发展尽在掌握中呢。
太宰治，露出了大人的奸诈狡猾的笑容。

The End.